李白與杜甫的第一次見面
編者按:很多年以后,當杜甫也已經可以用死黨這個頭銜與李白互相稱呼的時候,杜甫曾經問李白:“那么多弱智的事情,你明明知道不對,又為什么要去做呢?”
李白與杜甫的第一次相逢,坊間有許多種說法。像許多偉大人物的第一次相遇一樣,這種事情一定是很值得談論與揣測的。就像孫悟空的頭上一定要帶著金剛圈,諸葛亮的手上一定要拿著一支鳥毛扇一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必然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而兩個與眾不同之人的相遇必然會有一段與眾不同的故事。
至少百姓們固執的這樣認為。
很多很多年之后,當王維的小孫子15歲生日的那天,這孩子忽然突發奇想,決定開始學做一個文學憤青。于是抱著那本日后相當有名的杜甫大作《我和李白的不得不說的故事》,跑到祖父那里追問:“李白爺爺和杜甫爺爺的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樣子的?”
那時候王維因為多年酗酒,前列腺系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大量功能故障,正在老婆的監督之下,進行戒酒治療。而在這之前,老王已經趕走兩位御醫,十幾位自稱是名醫的人,以及數百位被家人們從街頭硬拉回來的江湖郎中們。
聽了小孫子的問題,老王不禁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后偷偷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老婆。醞釀了半天,終于鼓足勇氣說了一句:“這個問題嘛,我得喝點酒才能想得出來。”后果可想而知,老婆手里的茶杯瞬間以每小時30公里的速度飛來,嚇得老王一身冷汗。
不過王維家歷來都有自己的家規,那就是王維最小,孫子最大。看著自己疼愛的小孫子臉上滿懷著求知欲望站在那里,王維的老婆還是很有些欣慰的,于是破例到廚房拿了半瓶炒菜時用的二鍋頭來,臨走時還扔了句:“少喝點,晚上還要做糖醋鯉魚的。”
王維一臉感激地看著老婆的身影漸去漸遠,開始考慮怎么搞定這半瓶二鍋頭,不由甚至想得有些走神了。小孫子看見祖父那么賣力地在為自己思考一個問題,很是感動,但是祖父想得時間有些過長了,于是有些不安,小聲地上去問了一聲:“爺爺,想到了嗎?”王維忽然抬起頭來,一拍大腿,面有所得狀地開始滋發一個笑容:“想到了,中午喝二兩,晚上再喝二兩。”
其實李白和杜甫打的第一個照面,王維是最清楚的,因為當時他就坐在李白的對面,那時候,他是李白的死黨。所謂死黨,就是吃喝玩樂,打架賭博時都不能落下的朋友。所以那天中午,天氣熱得睡覺都成麻煩事的時候,王維正和李白一起坐在過道的一個陰涼的地方打麻將。李白和王維對門,王維甚至清楚地記得自己的上手坐著孟浩然,而下家是高適。那一年李白已經大四了,而杜甫剛剛大一。
那時已經是十月了,天氣還是很熱,于是大家都光著膀子。當時幾個哥們已經把學狗叫、鉆桌底以及臉上貼紙這種把戲玩遍了,于是,不知誰提議的,開始用身體來做賭注——贏家可以在輸家的光膀子上用毛筆任意亂畫。
王維記得那天自己的運氣不錯,隨便摸張牌都是自摸級別的,至于清一色之類的大牌,都和得手指抽筋了。而李白通常是一定要輸的,這家伙賭運向來很差,不過賭品卻很好,于是李白那比一般人要稍白些的膀子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玩意兒。
王維是學過國畫的,畫的東西多少還靠譜,什么蛤蟆、蚱蜢、蟑螂、王八之類,個個都像模像樣的,搞得王維自己都覺得有點小得意。另兩位就不行了,孟浩然還好,知道自己畫畫沒什么天賦,也就隨手畫兩個圈了事。而高適就不行了,老高是河南人,生性豪放無比,而且很有敬業精神,哪怕是在打麻將的時候也一定要打得十分敬業。比如這一次和了以后,想在李白膀子上畫一直雞,那就一定要認認真真畫出一個雞狀物來。認真的人做事習慣用力,毛筆扎得李白癢得受不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偏偏老高筆勢還沒停,一筆抹掉了旁邊王維的畫,惹得王維不由大叫:“看你,可惜了我這只黃鼠狼了。”
當然,膀子上的地方是不夠李白輸的,所以很快畫布變鋪到了李白臉上。王維剛剛花了很長時間在上面畫了幅《百鳥朝鳳圖》,一轉眼就被高適的一副《大唐江山萬里圖》蓋過。一幅畫完,老高還意猶未盡地在上面加了一點,旁邊孟浩然急了,問:“老高,這是哪呀,地圖上沒有呀。”老高咧開一嘴黃牙說:“管他呢,以后反正會有的。”
轉眼,李白的一張白臉就變得比張飛還黑。
杜甫來得那會兒,王維他們三個在李白的臉上畫得正歡,杜甫跟在王昌齡的后面,第一眼就看見臉上面目全非的李白,不禁皺了皺眉毛。杜甫是個好孩子,杜家祖上是做過大官的,杜甫從小顯然接受過與“高干子弟”相匹配的良好教育,是那種見到兩只野狗在路邊撒歡也要用袖子捂住眼睛非禮勿視的孩子。第一次見到這幾個身上畫得烏七八糟的家伙,瞬間顛覆了杜甫十幾年來行為標準,“尤其是那個臉上畫得跟個黑人一樣的家伙,看起來真可憐,一定是他們在欺負他。”杜甫心里偷偷的想。
只有王昌齡見怪不怪地笑著走上去:“來了個小師弟,大一的新生,叫杜甫。你們玩你們的吧。”說著領著杜甫往自己寢室趕。
“豆腐,居然有人叫這個名字,這孩子一定很可憐,他老爸一定不喜歡他。”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李白心里暗暗想。李白是個習慣悲天憫人的人,即使在自己比誰都慘的時候,也不忘用莫大而廉價的愛心去同情其他人。
不過,李白不知道的是,一進王昌齡的寢室里,杜甫就看見墻上貼著一幅對聯:“無心無肺所以無恥,多吃多占理應多情。”字跡瀟灑剛勁,大有灑脫豪放之氣,杜甫忍不住問王昌齡:“這幅字誰寫的?”
王昌齡笑著指指門外,“看到沒,剛剛那個臉上抹得漆黑的家伙。”
臨走的時候,李白王維他們的“麻局”還沒結束,已經十月,外面的太陽依舊火辣。聽著后面莫名喧鬧的刮噪,杜甫忽然若有所思,“原來,書法是這樣練的。”杜甫這樣想。
其實,在杜甫心里,第一次見到李白又是另外一番回憶了。那天接到系里通知開全系開學典禮,黑壓壓一片人圍在一個大禮堂里,然后領導們開始依次上去講話。杜甫記得當時的禮堂里十分吵鬧,像他這樣做事習慣認真負責的孩子,扯起耳朵都聽不清那些口沫橫飛的家伙在說什么。而領導們講話的欲望與水平總是無休無止的,坐在隔壁的李益那孩子已經忍不住上了八趟廁所了,而王之渙那家伙還在沒完沒了地發著短信,只有張繼最為老實,已經趴在那里睡著了,夢里也不知是有燒雞還是烤鵝,哈喇子流了一灘。杜甫看著自己這幾個哥們的丟人樣,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然后繼續扯著耳朵聽著他的講話。
就當這種枯燥與無聊大有肆意蔓延危害的時候,忽然前面響起一片掌聲來。杜甫升長脖子一看,只見一個皮膚白凈,身材魁梧的家伙三步兩步蹦上主席臺,然后大大咧咧地向下面揮了揮手,惹得下面掌聲又急得些,甚至有女生開始暈倒。
杜甫從小對白的東西就沒有什么好感,比如祖父的那只老是咬人的叭兒狗,還有老媽做的那種難吃無比的糍糕。而眼前這個小白臉,杜甫卻覺得并不怎么礙眼,只是覺得有些滑稽,當然,許多年之后,杜甫都無法將這個小白臉同那個畫得跟黑炭一樣的家伙聯系到一起。
“不認識吧,李白,大大有名的家伙呢。”旁邊的李益已經不覺得尿急了,興奮地跟著一旁的閑人鼓掌。
只見臺上的李白揮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然后禮堂里開始莫名地安靜起來,安靜得讓杜甫覺得甚至有些不安起來。再然后,李白開始說話:“我不該因為古代文學老師張說同志只給了我62分,就憤而用拖鞋將他家左數第二個窗戶的第三排靠左一個玻璃砸爛……”下面又是一片掌聲。
看到下面學生們出奇熱烈的反應,坐在臺上的系主任張九齡臉上有點掛不住了,畢竟剛剛自己講話的時候,下面的反應可就兩樣了。不過老張轉而有點欣慰起來,幸好自己今天又叫李白上臺做檢討,不然看樣子又要冷場了,老張對于自己的主意總是很有些自信的,于是忍不住鼓起掌來。旁邊的幾個老師們一看領導帶頭鼓掌,忙不迭地跟著鼓起掌來。
說實話,老張并不喜歡李白這個調皮搗蛋的學生,每次總能闖下些莫名奇妙的麻煩來。不過老張也沒有辦法,前年冬天,李白把校長李隆基他們家的那只愛犬給剝了做了頓火鍋,人家校長也沒說什么,讓做了個檢查就算了。想想也對,總不能因為人家宰了只狗或者砸了塊玻璃就開除人家吧,再說校長姓李,李白也姓李,這里面說不定有什么關系來著。上次老張已經偷偷問過教導主任高力士了,大家都知道,高力士是李校長的親信,高力士當時只是笑了笑,說:“以后,李白的事情你少管就是了。”這一笑更讓老張心里發毛,所以對李白也就放之任之了。
“我應該用憤怒來創造學業上的輝煌,而不是對一塊玻璃進行打擊報復,我想我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希望各位領導和各位同學能夠原諒我的魯莽無知。”臺上,李白的檢討已經讀完,下面掌聲又高漲起來,連正在夢香里的張繼也被突然驚醒,聽見耳邊打雷似的一片掌聲,也不知發生了什么,嚇得跟著鼓起掌來。
“砸老師玻璃,這哥們真牛。”李益忍不住夸了句,身邊一位學長模樣的哥們忽然伸過頭來:“這算什么,聽說這家伙還曾經宰了校長家的狗做火鍋呢。”
杜甫忽然笑著喃喃自語:“李白,李白,看來是個有趣的家伙。”
很多年以后,當杜甫也已經可以用死黨這個頭銜與李白互相稱呼的時候,杜甫曾經問李白:“那么多弱智的事情,你明明知道不對,又為什么要去做呢?”
李白解釋說:“其實我從小就討厭老鼠了,那天看見一只老鼠跳進一個花叢,就撿塊石頭扔過去,誰知砸死一只狗,我想,狗死不能復生,不如廢物利用,就給煮了。另外一次更簡單了,我看見一只碩大的老鼠朝著我笑,就用拖鞋砸過去,結果砸偏了……”看到杜甫瞪大了眼睛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李白又補充了一句:“我這個人生性浪漫奔放,很多事情都控制不住自己的。”
李白的回答,杜甫原本就沒有打算當真,他只是覺得,和李白這樣的人在一起,其實可以很快樂的。只不過,有一天偶然經過張說老師家樓下的時候,忽然發覺他家的隔壁就是學校的附屬幼兒園,靠馬路的這面墻上畫著一只碩大的米奇老鼠。
這就是李白與杜甫故事的開始,從一開始,兩個互不相識卻又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因為某些人為或者不可知的原因走到一起,然后,故事登場。
通常,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